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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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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相悅的,你對依依有心,依依對你有意嗎?”沈慕晨將杯蓋輕輕蓋上,看著堂哥問道。

這個問題再清楚不過了。

不用夏依依回答,沈慕華的臉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刷地紅了。

沈慕晨淡淡一笑,語氣更加溫和地說道:“我知道你們讀洋書的追求自由、平等的愛情。我雖然沒有上過幾年新學堂,但也讚同這種觀念。所以,只要依依對你有意,我願意放手,祝福你們……”

“不,我沒有!”她怎麽可能對沈慕華有意!夏依依急得差點打翻茶杯,大聲強調道:“除了大少爺,我不會接受任何人!”

她想過為沈慕晨殉情,想過離開沈家,就是沒有想過和他以外的人生活。

“咳咳……”夏依依的傷還沒有好利索,一著急又引發疼痛,咳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咳得面紅耳赤。

沈慕晨連忙上前安撫,先把茶水吹涼後送到她嘴邊,接著又幫她拍背順氣。

就像她平時照顧他那樣。

他們看起來仿佛是一對生活多年的夫妻,和諧而默契。

這一點他從前為什麽沒有發現?

沈慕華眼裏的火漸漸滅了,深邃的眸子變成了漆黑空洞的山洞。

他默默低下頭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溫熱苦澀的液體順著他的喉嚨一直流進心裏。

許久,期待中的回甘並沒有出現,苦澀卻繼續擴散,蔓延,直至全身……

夏依依總算停止了咳嗽,沈慕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剛才的話被打斷,他不得不重新組織思維。

氣氛出現了短暫的沈默。

片刻後,沈慕晨開口道:“二哥,你也看到了……誠如你所追求的那樣,愛情是自由、平等的。我們每個人都只有愛他人的自由,並沒有強迫他人改變心意的權利。”

若是可以,他早已促成依依和初夏在一起了,而不是讓她陪在他這個命運多舛的病人身邊。

他改變不了依依的心意,現在也不想改變了,只想好好珍惜她,盡可能地讓她快樂。這一點,堂哥能理解嗎?

“二哥,”夏依依突然站起來,走到沈慕晨的身邊,拉起他的手,無比堅定地看著沈慕華,“不管你問多少次,我的選擇永遠都不會改變。大少爺是你的親堂弟,他的經歷你最清楚。我相信,你和我一樣希望他幸福、快樂。所以,你可以祝福我們嗎?”

沈慕晨已經夠不幸了,作為堂哥,能忍心再奪走他的幸福嗎?

他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還不知道未來會遇到怎樣的坎坷。所以,不要再來打擾了,行嗎?

夏依依緊緊握著沈慕晨的手,用真誠、祈求的目光定定地看著沈慕華,希望對方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從此還他們一個清靜。

話音剛落,一股溫柔的力量從她的指尖傳來,帶著熟悉的體溫和決心。

夏依依轉過頭去,正好遇到沈慕晨含笑的目光,兩個人深情地對視,彼此會心一笑。

他們是相愛的!

並非像他以為的那樣毫無感情。

沈慕華被這一幕深深震驚。如果說剛才他只看到了他們朝夕相處的默契,那麽此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們之間深厚的感情。

他錯了!

一直以來都是他一廂情願,自以為是。

他無力地向後倒去,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良久,他喃喃地說道:“對不起!慕晨,依依,對不起!”

他竟然試圖拆散一對彼此相愛的戀人。

他竟然以為自己眼睛看到的就是事實。

他竟然忘了中國人是含蓄、內斂的,習慣將感情藏在心裏,表現在點滴的生活中……

他徹底敗了。

敗給了真正的愛情!

沈慕華扶著扶手站起身來,踉踉蹌蹌地朝門口走去。

……

花園裏,白初夏煩躁地踢著地上的小石頭,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個回合。

他比慕晨哥認識夏依依晚,因此失去了得到她的先機,這一點他認了。可沈慕華比他還晚,憑什麽搶在他前面去和慕晨哥搶奪夏依依?

虧沈慕華還是個留過洋的大博士,連一點禮義廉恥都不懂。

要不是夏依依是沈家未過門的兒媳婦,還有他沈慕華表白的份嗎?

越想越煩躁,他一把抓住一根斜伸出來的樹枝,硬生生地將它從樹上扯下。中午下過雨,樹上的雨水還沒有完全蒸發,被他一扯,水滴又像下雨一樣滴落下來。

雨水滴在白初夏的頭上,肩上,他卻像渾然不覺,仍出神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在他身後不遠處,高大的槐樹後面伸出一個小腦袋。燕子半張臉被褐色的樹幹遮住,另外半張臉對著他悄悄看了好幾秒鐘,然後抿嘴一笑,神不知鬼不覺地退去了。

不多時,花園的小路上傳來了腳步聲。

四姨太柳千絮手持團扇,一身盛妝地出現在花園裏。

“喲,白少爺,今天怎麽有空來我們家啊?”柳千絮嫣然一笑,十分自然地朝他走來。

白初夏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鼻子裏哼道:“嗯。”

柳千絮曾經糾纏過他。看到她,白初夏更覺得不悅。

正轉身要走,另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是沈慕華。他失魂落魄地從後院走來,腦袋耷拉著,雙眼空洞地盯著地上,仿佛受了巨大的打擊。

果然被拒絕了!

白初夏的心情豁然開朗。他瞇著雙眸靜靜打量了一會,然後邪氣地挑了挑唇,邁開大步朝他走了過去。

二百九十想打架嗎

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沈慕華拖著沈重的腳步,漫不經心地走著。

突然,白初夏不知從哪竄了出來,手裏晃著一根樹枝,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擋在他面前,嘲諷道:“沈大博士,這就是你在外國幾年學回來的本事嗎?怎麽樣,可有成效?”

有成效就不會是這副模樣了。

被拒絕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就是要挖苦挖苦這個出了國就忘本的“假洋鬼子”。

前院白老爺和沈老爺在書房談事,後院二姨太娘家的人又來了,這個時候沈家的丫頭下人們都各司其職,除了站在槐樹背陰處的四姨太主仆,花園裏再沒有別人。

白初夏從來不把柳千絮放在眼裏,這時更是忽略了她的存在,一心只想著趁機奚落沈慕華一番。

沈慕華沒有出聲,只是緩緩擡起頭來,冷冷地望著他。

一秒,兩秒……

空氣仿佛凝固了。

“你、你看什麽?”終於,白初夏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有些底氣不足地問道。

問他看什麽?沈慕華將雙手插進褲兜,冷冷一笑,並朝他逼近了一步,“早就聽說白少爺對夏小姐癡心一片,為了她拒絕了整個嶺南城的名門淑女,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怎麽,剛才看我向她坦白你很不高興?白少爺別光顧著提醒我,自己倒忘了,夏小姐是我的未過門的-弟-媳!”

他故意將“弟媳”兩個字說得格外緩慢清晰,說完後又伸手揉了揉之前被踹中的地方,很有些挑釁的意味。

白家聲勢浩大,白初夏的婚事自是備用矚目。這兩年關於他癡戀夏依依的傳言早已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嶺南城。

然而,不喜歡議論事非的白初夏卻掩耳盜鈴般蒙在鼓裏。

奚落不成反被人將了一軍,他頓時啞口無言,臉不知不覺地紅了。

真是一出好戲啊!

站在槐樹後的四姨太將他們的每個字都聽進了心裏。她暗自勾了勾唇,示意身後的燕子上前,對她耳語了幾句。

燕子邊聽邊點頭,不一會兒便往前院去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沒必要遮遮掩掩了。白初夏索性丟掉手裏的樹枝,拍了拍手,語氣輕松地說道:“我當然沒有忘記,要不然論表白,慕華哥還得排在我後頭呢!”

他比不上慕晨哥近水樓臺先得月,還比不上才回國的沈慕華麽?

就論交情,夏依依跟他這個朋友也比跟沈慕華這個親戚近。

沈慕華身高略高出白初夏一點,體型雖沒有他壯實,因著年紀和閱歷的關系,氣質上比他成熟得多。

面對這樣一個實力強大的對手,白初夏也不甘示弱,抱起雙臂站在他對面,與他對峙。

縱使沈慕華修養再好,才受了那麽大的打擊,現在又被一個小自己好幾歲的少年奚落,自然是難以抑制內心的怒火的。他放在褲兜裏的手握成了拳,咬緊的牙關也使臉上出現了猙獰的神色。

“白初夏,看在沈叔叔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趕緊給我讓開!”沈慕華冷聲警告。

“我要是不讓呢?”白初夏何時被人警告過,臉一下沈下去,針鋒相對地問道。

沈慕華咬牙,“好狗不擋路!”

“你竟然罵我是狗?”白初夏氣得七竅生煙,抽出胳膊便朝他推去。

剛才踹的那一腳還在隱隱作痛,這一掌又把他推了個趔趄。沈慕華徹底被激怒了,掄起拳頭照著白初夏的面目狠狠揮了過去。

白初夏險些躲避不及,往旁邊退了好幾步才站穩。

“沈慕華,你想打架嗎?”他怒目而視,將襯衫的袖子往上一拉,作出隨時應戰的準備。

推的那一下只是他憤怒時身體的自然反應,白初夏忘了是自己先動手的事實。

沈慕華也解開襯衣最上面的扣子,接著開始挽袖子,用行動回應他的問話。

兩個人劍拔弩張,緊張的氛圍一觸即發。

正在這時,一個尖利的聲音吼道:“都給我住手!”

沈慕華和白初夏同時一驚,並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大太太黑著一張臉,惱怒地瞪著他們。

“你們在做什麽?”大太太快步走到他們面前,陰鷙的目光一一打量他們,“一個是留學回來的大知識分子,一個是堂堂白家商行的大少爺,你們想在我沈家鬥個你死我活?”

還是為了她未過門的兒媳婦?

荒謬!

一聽燕子說起這個消息大太太便急忙趕過來,走得太急,又實在生氣,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聲音都在發顫。

沈慕華畢竟年長幾歲,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一時窘迫得無以言喻。

見他的氣焰下去了,白初夏這才像鬥雞收攏自己的羽毛一樣放松下來。看了看大太太,低聲說道:“我們只是理論了幾句,沒有打鬥。”

至少還沒有開始打。

大太太向來不喜歡白初夏,冷冷地睨著他,“白少爺在我們沈家鬧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就是打架也不出奇。”

說著,她又看向沈慕華,“慕華,你是讀過洋書的人,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還和他一般胡鬧?”

白家家大業大,白初夏從小便“不學無術”,整天瞎胡鬧,這是人盡皆知的。

可他們沈家的子弟怎麽能和他相比?

大太太扶額,用拇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個白初夏打夏依依的主意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現在居然連慕華也動了這心思。堂哥為了自己的弟媳爭風吃醋,還和人大打出手,這要是傳出去,沈家的顏面何存?

“嬸子要這麽說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知道大太太不待見他,白初夏嘲諷地勾唇,瞟著沈慕華,“慕華哥,你是讀過洋書的人,年紀也不小了,可別和我一般胡鬧啊!”

最好別像他一樣。

他還巴不得少一個人惦記夏依依呢!

說完,白初夏緩緩放下自己的衣袖,理了理,扔下這兩個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明明是重覆嬸嬸的話,可從白初夏嘴裏說出來卻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沈慕華更覺得無地自容,好半天才擡起頭來,對嬸嬸羞愧地說道:“是我糊塗,以後再也不會了。”

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夏小姐註定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夢,再也做不下去了。

二百九十一別以訛傳訛

白老爺特意過來是為了和沈老爺商量楊少將的部隊經過嶺南城的事:

因著中東鐵路的沖突,為了防止俄方率兵攻打我國東北,中央政府特派楊伯年少將帶部隊前去駐守。楊少將的部隊前往東北的途中會路過嶺南城,省部領導對此事高度重視,提議地方政府為這支部隊接風壯行,各商行也需捐錢捐物,為國出力。

白家是嶺南城的商業巨頭,白老爺又是本省商會會長,自然首當其沖地攬下了宴請招待的一應事項。傳聞楊少將不僅是一位運籌帷幄的軍官,還擅長吟詩作對,頗有些文人的風雅。因此,白老爺想請沈老爺到時幫忙作陪。

白老爺開了口,沈老爺自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兩個老朋友在書房裏相談甚歡,根本不知道花園裏發生的事情。

白初夏闖了禍,既不敢去書房找父親,也不好再去沈慕晨的院子裏玩。於是,一個人悶悶不樂地溜出了沈家的大門,在自家轎車裏等父親出來,好一起回去。

他百無聊賴地坐在車裏,正望著某種發呆,無意中看見一個面熟的丫頭躡手躡腳地從沈家溜出來,東張西望了一陣後,朝一個站在陰暗處的男子走了過去。

這個丫頭他剛才還見過,就是跟在四姨太柳千絮後面的燕子。

沈家家教甚嚴,正常情況下,絕不會允許丫頭和陌生男子私相授受。

白初夏感到意外,一時間將全部的註意力都放在了那兩個人身上。

只見,燕子塞給男子一些錢,然後小心翼翼地從他手裏接過了一個小布袋,稍微舉起來看了看,接著便匆匆回沈家去了。

布袋裏似乎裝著活物,白初夏隱約看到有什麽東西在裏面蠕動的跡象。

會是什麽呢?

泥鰍?鱔魚?

他對著車窗想了想,當看到父親的身影從沈家大門出來時,立刻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

沈慕華和白初夏爭風吃醋本不關別人什麽事,大太太心裏氣不過,硬是將這件事怪到了夏依依的頭上。

客人一走,她便氣勢洶洶地去了沈慕晨的院子,想教訓夏依依一通。

院子裏安安靜靜的,虎子和香兒坐在廊下小聲地說著什麽。見大太太進去,兩個人連忙起身,一個上前招呼,另一個準備進去通報。

大太太擺了擺手,低聲問道:“你們怎麽都在外面,大少爺和夏小姐呢?”

“回太太,大少爺和夏小姐在書房,說不需要我們侍候。”虎子道。

“哦。”大太太點了點頭,擺手道:“不必聲張,我進去看看。”

說著,便帶著小翠和四喜進了屋。

走到書房前,她突然停住了腳步,因為裏面傳出了說話的聲音:

“二哥受的是西式教育,把自由和愛情看得無比重要,因此今天才會做出這等不當的舉動。雖然如此,他對你的心卻不假,要不然也不會拒絕上海那個銀行家開出的豐厚條件,至今留在嶺南城。”

“我沒有怪他的意思。沈家出這樣一個人才不容易,老爺和大伯都對他寄予厚望,他不能因為一個女子而自毀前程。這事我不方便開口,你有空多勸勸他吧,最好也跟娘說說,讓娘和嬸嬸幫他早些說定一戶人家,趁早成個家,好安下心來做事業……咳咳……”

“你看你,病還沒好就操心這些事,快回去躺著,安心養病吧。”

“咳咳……我沒事,你記得勸二哥……”

倒是個深明大義的丫頭。

大太太的怒火頓時消了大半,站了片刻,對丫頭揮手道:“我們走吧。”

怎麽就走了?

香兒正在客廳準備茶水,沒想到大太太帶著人又出來了。

她趕忙放下手裏的活,迎上去,“太太……”

“你跟我去前院,我屋裏還有些阿膠和西洋參,去拿來給夏小姐吃。”大太太吩咐道。

……

夕陽將餘暉灑在堂屋的側墻上,一道道光束從雕花窗欞射進去,在地上投下一個個白色的點,或薄餅狀的光塊,有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飛舞。

紅木飯桌上已經擺了五六道菜,中間是一盆剛端上來的老鴨湯,騰騰地冒著熱氣與香味。

人都到齊了,坐在上席的沈老爺帶頭舉起筷子,並說道:“都吃飯吧。”

其他人相繼動筷,沒有一個人發生聲響。

四姨太也不緊不慢地拿起了筷子,還沒有開吃便像想起了什麽地問道:“下午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才走到花園裏就看到二少爺和白少爺怒目相對,像要打起來似的,嚇了我一跳呢。”

桌上除了沈家的人,還有二姨太娘家的嫂子和一個小侄女。

聽說打架,小女孩一下瞪大了眼睛,拉著母親的衣角,怯怯地看眾人。

沈慕華和白初夏打架?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之前在他們院子裏不是都沒有打起來嘛,怎麽又在花園裏對上了?

竟然還被人看到了。

真是要命啊!

夏依依心裏咯噔一下,立刻轉頭去看沈慕晨。

沈慕晨輕輕攪著自己碗裏的湯,臉上波瀾不驚。

都說家醜不可外傳。

瞞都瞞不過來,竟然還當著外人的面說。

大太太不悅地瞪了四姨太一眼,冷聲道:“食不言寢不語。四姨太在家沒有受過教?”

“我這不是好奇嘛!二少爺可是出了名的溫潤公子,白家也據說家教甚嚴,怎麽‘無故’在我們花園裏打起來了?”四姨太故作驚訝地望向沈老爺,“老爺,您說呢?”

“有這事?”沈老爺果然被她挑起了興趣,訝異地問道。

下午他和白老爺在書房說話,還以為白初夏在沈慕晨的院子裏玩。

慕華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會和初夏打起來?

沈老爺放下碗筷,一副要將這件事弄明白的架式。

“誰說打起來了?四姨太,你哪只眼睛看見他們打了?”大太太惱了,柳眉高挑,狠狠地盯著四姨太,“年輕人難免氣盛,偶爾話不投機起點爭執是正常的,以沈家和白家的家教,怎麽可能隨便動手打人?”

慕華雖說是大房家的孩子,但在外人眼裏也是他們沈家的人,維護他就是維護沈家。

白家和沈家關系密切,要是白初夏被人傳得如何不堪,作為和白家交好的沈家臉上也無光。

大太太深思熟慮,面面俱到。

夏依依愕然:按大太太的脾氣,對這種事應該捕風捉影,然後查個底朝天才對,怎麽會置之不理,甚至還想息事寧人呢?

這根本不像她的風格啊!

對了,剛才香兒還拿了補品回來,說是太太給的,這又是怎麽回事?

四姨太也覺得意外,卻並不理會大太太的怒視,繼續望著沈老爺,“我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就聽到說什麽是為了夏小姐……”

“四姨娘,既然不清楚就別斷章取義,以訛傳訛了,免得被人笑話!”沈慕晨突然打斷她的話,冷冷地說道。

二百九十二啊……蛇

聽到夏小姐,沈老爺大概明白了什麽,濃眉一擰,默不作聲了。

四姨太針對夏依依,二姨太是最清楚不過了的。見大太太和沈老爺這副態度,趁機說道:“我還當多大個奇事呢,年輕人爭執幾句也值得大驚小怪?我看四姨太是太閑了,要像我懷著個孩子就沒這份閑心去管芝麻綠豆大的事了。”

這句話正好捅到了四姨太的心窩子上,比被大太太喝斥以及沈慕晨冒犯更加令她惱怒。

四姨太怨毒地睨了二姨太一眼,嘟囔道:“是個女人都會懷孕生孩子,有什麽了不起的!”

她比二姨太年輕漂亮,二姨太都懷孕了,她遲早也會懷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總有一天,她要把二姨太踩在腳下,讓她生不如死!

不,不用等太久,這天很快就要來了。

若是沒有了肚子裏那塊肉,她倒要看看,二姨太還能怎麽囂張。

想到院子裏剛得的“寶貝”,四姨太頓時信心十足,情不自禁地用陰毒的目光打量二姨太的肚子。

二姨太娘家嫂子抿嘴一笑,輕聲說道:“可不是每個女人都能生孩子的,我就見過不會生孩子的女人。”

說不定面前的就是。

她的聲音雖輕,桌上的人卻聽得清清楚楚,連一旁侍候的丫頭也沒有沒聽見的。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進門大半年還沒有懷孕的四姨太。

要是換了往日,大太太必然會礙於當家人的面子,出面說幾句。此時她像沒聽見似的,眼裏甚至還噙著一抹幸災樂禍的笑。

“嗯嗯。”沈老爺鄭重地假咳了一聲,再次舉筷道:“一人少說一句,都吃飯吧。”

外人欺負她就算了,竟然連老爺也不幫她!四姨太終於坐不住了,賭氣似地推了碗筷,道:“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了。”

今天吹的什麽風啊?大太太和二姨太似乎都有心向著她。

夏依依莫名有些忐忑,一餐飯吃得心不在焉。

沈慕晨沒有再出聲,卻將一切都看在眼裏。

……

晚上。

銀盤似的月亮升上了天空,月輝如雪,照亮了整個院子。星子東一顆西一顆地冒出來,漸漸越來越多,像舞臺幕布上點綴的裝飾燈,又似會眨眼睛的精靈,安靜而又愉快地看著地上的人。

香兒提前熏了艾,並將兩把竹躺椅並排擺在院子裏。

沈慕晨讓虎子從井裏抱來一早冰好的瓜果,又裝了幾樣夏依依平時喜歡吃的點心,兩個人靜靜地躺在院子裏賞月乘涼。

涼風習習,瓜果的芬芳在鼻尖縈繞,螢火蟲繞著翠竹飛來飛去。如此靜好的歲月,仿佛眼前就是永恒,又仿佛永恒也只是一瞬間。

今年又過去了大半。沈慕晨的身體竟比往年都好,除了一兩次傷風感冒,舊疾幾乎沒有發作過。

夏依依既感到高興,又隱隱覺得不安。

那個預言不時湧上她的心頭,特別是在這種感覺離幸福很近的時候。

夏依依輕輕閉上雙眼,手繞過竹椅扶手,和沈慕晨十指相扣。

“沈慕晨,別忘了你說過的話哦。”她用夢囈般的聲音說道。

“你指的是什麽?”沈慕晨似乎也閉上了眼睛,聲音低沈而溫柔。

“你說過會給我一場正式的婚禮。”夏依依指尖用力,擡起沈慕晨的手,似宣誓般舉了起來。

只有幾個月了。

平靜地度過這幾個月,沈慕晨的預言就自動失效了。

到時他就該實現他的承諾,給她一場正式的婚禮,讓她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沈慕晨的手任由她掌控著在空中停留了一會,然後稍稍用力,將她的手帶到他的唇邊。

柔軟、溫暖的唇落在夏依依纖細的手指上。

“我沒有忘記。”他低聲說道。

他不僅沒有忘記,還一直在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那就好。”夏依依仍閉著雙眼,嘴角卻很自覺地揚了起來,“我要做沈莊最美的新娘子。”

甜蜜而幸福的聲音像清泉般從她唇邊流出,在夜空中越流越遠,直至消失。

最美的新娘子。

她在他心裏一直都是最美的,無人可比。

只願上天能眷顧他,讓他見到他美麗的妻子最美的樣子。

沈慕晨更用力地握緊了夏依依的手,在心裏默默祈禱那個特別的日子順利到來。

“啊!”

突然,一聲尖叫劃破夜空,從對面的院子裏傳了出來。

發生什麽事了?夏依依猛然睜開雙眼,還沒來得及坐起身來,二姨太淒厲的叫喊聲再度響起:“蛇!啊……蛇!”

蛇?!

一向鎮定的沈慕晨也直接坐起身來,放開夏依依的手,急促地說道:“我過去看看。”

後院只有他一個男子,他應當承擔起照顧弱小的義務。

“我跟你一起去!”夏依依不容分說便起身,比他更快地進入了戒備的狀態。

借著月光,兩個人很快去到了二姨太的院子。

院子中央的竹躺椅上,二姨太全身僵硬地坐著,臉上是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仿佛剛經歷了巨大的劫難。

孕婦怕熱,這種酷暑天二姨太幾乎天天都在院子裏乘涼到半夜。因此,張媽和杏兒便輪班侍候,杏兒負責白天,有經驗的張媽負責夜裏,遇到來人或者事多的時候,大太太屋裏的四喜也會過來幫忙。

走進院子沒有看到張媽,夏依依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連忙快步上去,問道:“二姨娘,發生什麽事了?”

二姨太是婦人,她開口詢問比沈慕晨開口更合適。

“蛇……蛇……”二姨太一把抓住她,用手指著自己的小腿。

順著她的手,夏依依和沈慕晨同時看到了她裙擺下的小腿上多了兩個小血點。

“這是蛇咬的?”夏依依大吃一驚。

她很想走過去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手臂被二姨太死死抓住,動彈不得。

沈慕晨也顧不上避嫌了,湊近二姨太的腿,仔細查看了一番,問道:“是什麽蛇?看清楚了嗎?”

“沒……沒看到,它跑了。”

夏依依覺得二姨太的手在發抖,轉頭看去時,只見她整個身子都抖得像篩糠一樣。

“沒事的,只要不是毒蛇,不會有事的。”到了這個關頭,過去的一切恩怨糾葛似乎都不存在了。夏依依像對待孩子一樣,輕輕拍著二姨太的肩膀,安慰她。

沈慕晨又用手按了按那兩個血點附近的位置,臉色一變,疾聲吩咐道:“把你的手帕給我。”

“手帕?哦……”夏依依反應過來,迅速從腋下抽出手帕遞過去,並問道:“怎麽樣?不會有事吧?”

二百九十三吸蛇毒

“可能有毒。”沈慕晨用手帕緊緊地系在二姨太的膝蓋上方,正在猶豫該怎麽幫她排出毒血時,張媽帶著李姐等人來了。

他眼前一亮,對幾個婦人吩咐道:“你們幫她從膝蓋往下用力按壓,將毒血擠出來。”

“去請大夫了沒有?”他又問道。

“去了,去了。”跟著趕過來的林管家回道。

見二姨太傷的是腿部,男的不方便在跟前,林管家進來看了一眼便驅散了其他的家丁,只留幾個老媽子和丫頭在裏面照應。

人多了之後,二姨太的心仿佛也定下來了,終於放開了夏依依。

緊張加上擔心,夏依依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濕透。再看向一旁指揮的沈慕晨,只見他也後背全濕,衣服貼在身上了。

夏依依連忙從一個婆子手裏接過一把蒲扇,一邊幫沈慕晨扇風,一邊小聲問道:“確定有毒嗎?情況嚴不嚴重。”

“傷口很深,周圍已經開始腫脹了,應該是毒蛇咬的。”沈慕晨目不轉睛地盯著二姨太的傷口,沈著地說道:“必須把毒液擠出來,不然情況可能會很嚴重。”

毒素一旦擴散,不僅二姨太肚子裏的孩子保不住,連她本人的性命都有危險。

他雖然沒有說出最壞的結果,眼底的擔憂卻清晰可見。

夏依依想起了電視劇裏的橋段,趕忙提醒道:“我聽說可以用嘴把毒液吸出來。”

古裝片裏都是這麽放的,好像吸出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就算電視劇有誇大的成份,至少原理還是站得住腳的,值得一試。

沈慕晨沒有出聲,仍緊盯那兩個小血洞。

他不是沒想過用嘴吸,一來他是男子,不方便幫二姨太吸出毒液;再者,這也存在一定的風險,每個人的生命都一樣重要,不能為了二姨太的安危而拿他人的生命冒險。

但是,生死有時就在那關鍵的幾分鐘。

而且二姨太還懷著沈家的骨肉……

沈慕晨表面鎮定自若,心裏卻在天人交戰。

當他再一次將目光轉向二姨太的臉,想通過她的神情判斷毒素發作的情況時,二姨太突然擡起頭來,用哀求的目光望著他,道:“大少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她)是你的手足,是咱們沈家的希望啊!”

她必須抓住那一線生機,哪怕為了肚子裏的孩子。

燭火和月光交相映在二姨太蒼白的臉上,她鬢角的汗水像小溪般流淌著,眼裏蓄滿淚水,註視他們的同時,淚水也如決堤般傾洩而下。

夏依依不禁動容,猛地想起了沈慕正死時,二姨太崩潰的情景。

沈慕正的死,二姨太用了近半年的時間才恢覆過來。要是這次孩子再有個閃失,她還能恢覆得過來嗎?

毒素一旦隨著血液進入心臟就無可挽回了!

夏依依將扇子往沈慕晨手裏一塞,果斷地說道:“我來試試。”

“不行!”沈慕晨沒有接住扇子,而是用雙手及時拽住了夏依依的胳膊,阻止她上前,並說道:“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太危險了!”

他想過自己為二姨太吸出毒液,卻沒有想過讓她去吸。

太危險了,他不能讓她冒這個險。

扇子從兩個人中間掉到了地上,沈慕晨緊緊拽著夏依依,表情嚴肅而又堅決。

夏小姐要幫二姨太吸蛇毒?

丫頭婆子們面面相覷,幾個人手裏雖然還在幫二姨太擠壓小腿,眼睛卻都看向了夏依依和沈慕晨。

“夏小姐,大夫應該就快來了。”李姐在一旁說道。

二姨太有孕在身不可小覷;夏小姐是沈家默認的大少奶奶,身份同樣舉足輕重,斷沒有用大少奶奶的命去換姨太太的命的道理。

剛才只顧著救二姨太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此刻夏依依想到了自己的使命:她還要照顧沈慕晨,要給他當最美的新娘子。她並不僅僅是她自己的,還是沈慕晨的,因此,她也不能有閃失。

可是,二姨太……

“我一定小心,不把毒液咽進去,你相信我,好嗎?”夏依依望著沈慕晨冷峻的雙眸,懇求道。

大夫要多久能到她很清楚。蛇毒可輕可重,嚴重的話,不等大夫趕來,二姨太的命就保不住了。

沈慕正是因為她而死的,她有義務救二姨太,甚至保住她的孩子。

沈慕晨的手漸漸松開,目光也一點點軟下去,最終落到了地上,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他內心的痛苦。

他明白這丫頭在想什麽。

因此,他不能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少爺!”見沈慕晨默許,李姐急得大喊:“不能讓夏小姐冒險啊!”

求生的本能令二姨太將他人的生死拋到了腦後,可看到夏依依毫不猶豫地為她挺身而出,她沈睡的良知突然活了過來。

二姨太用手護著自己的腿,阻擋夏依依靠近,哽咽道:“夏小姐,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我不能再害了你。”

幾個人正在僵持,大太太和沈老爺前後腳趕到了。今晚沈老爺歇在四姨太那邊,四姨太自然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要按往日兩個人來往的親密度,此刻四姨太至少也該上前安慰二姨太幾句。然而,小鳥依人般站在沈老爺身邊的四姨太只是默默盯著二姨太的腿看了半天,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簡單地問了情況後,大太太臉色一沈,厲聲說道:“花園裏都沒聽說有蛇,二姨太的院子裏怎麽會有蛇?既然二姨太被蛇咬了,就說明侍候她的人沒有用心,讓她們來給她吸蛇毒!”

下人們玩忽職守,出了如此大的紕漏,就是拖出去打死也不為過。

讓她們來吸蛇毒是將功補過,再應該不過了。

正在給二姨太按壓腿的張媽打了個哆嗦,她最小的兒子才訂親,新媳婦都還沒有進門,可不能就這樣送了命。

“太太,這不能怪我啊,我當的是晚上的差,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有蛇沒蛇啊!”張媽嚇得跪地求饒。

她畢竟是沈家多年的老人,又一把年紀了,大太太也不忍心為難她,問道:“杏兒呢?出了這麽大的事都沒看見她的人影,睡死了不成?”

主子一個二個都齊了,一個丫頭竟然還能睡安穩覺。

太不像話了!

被大太太這麽一問,大家這才留意到從頭到尾不見杏兒的蹤影。

“我去叫她。”李姐也氣憤不過,自告奮勇地說道。

二百九十四打死好了

杏兒根本就沒睡,而是躲在門外暗處留意這邊的動靜。聽到李姐說要叫她來吸蛇毒,立馬嚇得兩腿發軟,險些站立不穩。

正要逃回後院,李姐剛好大步走出院子,明亮的月色中,一眼便看到了她。

“杏兒,發生這麽大的事你難道沒聽見?”李姐氣呼呼地追上來,一把揪住她的褂子,將她往二姨太的院子裏拉,“我看你不是沒聽見,是想躲。你以為這麽大的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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